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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舞台

舞台蝶变清宫大戏平宝筏对西游记案头叙事的因

《昇平宝筏》是康乾间编演的宫廷连台本戏,全剧共10 本,每本24 出,总计240 出,堪称清代“西游戏”之集大成。[1]其与百回本《西游记》之间的微妙互动,更是“西游故事”传播史上的奇观。然而,目前学界相关研究仍主要着眼于版本发掘整理、搬演传播活动考论等方面,对其“场上叙事”谋略,尤其对百回本“案头叙事”艺术经验的因革,则缺乏深入讨论。本文即以其为中心,窥察其由案头经典向场上经典之“蝶变”的艺术动因与成就。

总体说来,《昇平宝筏》对百回本小说叙事艺术的因革,主要体现在四个方面:(因)袭、调(整)、删(除)、增(补)。这固然是戏曲改编小说的普遍逻辑,但具体于每一方式中,仍可见《昇平宝筏》作为连台本宫廷大戏的个性特征。

首先来看“袭”。这里所谓“袭”,主要指因袭小说本文。戏曲改编小说,照搬剧情是通行现象,而抄录本文则不多见。一方面,戏曲本身表现方式与小说不同,案头文字不一定能直接转化成场上的曲白,另一方面,文人剧作家自身有创作欲求,不会简单满足于对小说本文的摘录、拼贴。然而,在《昇平宝筏》中却每每可见对小说本文的移植,最常见的有两种:一是韵语,二是人物口语。

先来看韵语。中国古典小说几乎都以韵散结合为其叙述形态,百回本《西游记》更是在叙事过程中插入大量韵语,而戏曲除曲文外,在宾白中也多用韵语,于是,许多小说中现成的韵语便被“挪”到剧本中来。

不过,小说与戏曲宾白韵语的“再现”方式和艺术目的存在差别:前者多是客观呈现,后者则是借表演者之口道出。在戏曲文本中,很少出现如小说中“但见”“只见”“有诗为证”等提示语后所接客观描摹式的韵语,常见的是人物上(下)场诗。于是,许多小说中用以客观描摹的韵语,便被袭用、转化为人物上场诗。如丙集第20 出“仙款金蝉献草还”中清风、明月上场诗:“仙佛修持理自通,其中妙用本无穷。花开花谢天中月,云去云来岭上峰。”后两句即袭自小说第24 回唐僧观万寿山景致韵语最末两句,原文“天中月”作“山头景”。[2]再如丁集第13 出“白龙马雪仇落宑”中小白龙上场诗:“三藏西来拜世尊,途中又遇恶妖氛。愁他化虎灾难脱,白马垂缰救主人。”系因袭小说第30 回“有诗为证”后面的四句诗,原文“又遇”作“偏有”,“愁他”作“今宵”;又如庚集第13 出赛太岁上场诗:“九尺长身多恶狞,一双环眼闪金灯。两轮查耳如撑扇,四个钢牙似插钉。”抄自小说第69 回描摹赛太岁丑相的韵语,且一字无差。而己集第23 出兕大王上场白:“心猿空用千般计,水火无功难炼魔。”则直接抄袭小说原回目。这些小说中作为客观描摹、再现而存在的文字,剧本中都直接转化为人物场上语言。

除上场诗外,人物韵语道白中也存在因袭转化小说本文的现象,如丙集第11 出“浮屠选佛心经授”,乌巢禅师自报家门,言浮屠山景致言:“有麋鹿衔花,猿猴献果。青鸾彩凤齐鸣,白鹤锦鸡咸集。”其实袭自小说第19 回,再如丁集第13 出通臂猿猴对花果山盛概的描摹,也是据小说第30 回一段韵文摘录来的。

这里较有意味的是丁集第6 出“媒人约法守三章”中,白骨夫人向黄袍郎道百花羞美貌的一段韵语。该情节不见于百回本,亦不见于清代阙名的《黄袍郎》传奇,演白骨夫人替黄袍郎摄来百花羞后,又为其充当说客,以成好事。黄袍郎询问进展,白骨夫人故意拿捏,先以百花羞之美引逗之,言:

但见他玉容娇嫩,美貌妖娆。懒梳妆,双鬓堆鸦;怕打扮,钗环不戴;面无粉,冷淡胭脂;发无油,蓬松云髻;努樱唇,紧咬银牙;皱蛾眉,泪含星眼;一片心,忆着帅府爹娘,无丝毫,恋你这焦面小鬼。

这段情节虽不见于小说,这段韵语却可于小说中找到。只不过,不是在黄袍郎故事中,而是在朱紫国故事里。小说第70 回以孙悟空旁观视角写金圣娘娘“手托香腮,双眸滴泪”时状貌的一段韵语,与之几乎完全一致,唯后两句作“一片心,只忆着朱紫君王;一时间,恨不离天罗地网。”尽管一个是思念父母,一个是思念夫郎,但同为王宫女眷,又都是身陷妖洞,花容憔悴、忧愁哀思之状,挪至剧中是很合适的。

再来看人物口语。上面所引,其实都是人物语言,而这里强调“口语”,特指接近日常生活语言的对话。如戊集第18 出“子母河误吞得孕”中八戒与悟净的科诨:

(悟能作扭腰科)(悟净白)二哥莫扭,只怕错了养儿肠,弄做个胎前疾病!(悟能作慌科,白)你问这婆婆,这里可有手轻的稳婆,预先寻下几个。这会儿一阵阵动荡得紧,想是催阵疼。要生孩子快了!(悟净白)二哥,你既晓得催阵疼,不要扭动。只怕挤破了胞浆水,一发了不得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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